" v5 n; L9 t' Y 女儿上课后,尚有两小时空余,我无处可去,不远处的公园门口空无一人,我很喜欢这种冷清,便想入内走一走。于是就进了园子。
6 F- r, j: S* C, W 园子很静,没有什么人,加之大雨瓢泼,于凄清中更见出寂静的辽阔,这使我很舒服。公园里众多的树被大雨洗刷了一遍,愈发显得绿意逼人,绿意与潮湿为伍,就显得阴翳了。我其实是喜欢阴翳的,阴翳不是阴郁。虽然它们都是一种状态,但阴翳却是沉静,有安然的意思,不像阴郁会裹含一种病态的动荡。这两种状态如果用音乐家来比喻,那肖邦是干净的阴翳,德彪西则是低迴的阴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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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绕着湖慢慢走。湖上飘着雨,风吹过,掀动了湖水,湖面翻涌着一些小浪。不知为什么,我觉得下着雨的湖要比往常亲近许多,也漂亮许多。其实晴湖也颇好,可泛舟,可戏水,但我喜欢的却是雨湖,它蕴籍着安详和宁静,这都是我需要的。为了离湖近些,我特意绕了湖堤走。湖堤被雨冲刷一新,平日窄窄的一条,此时却亮带般地蜿蜒着,视觉里便有了温柔的意思。明人汪珂玉曾有妙语:晴湖不如雨湖,雨湖不如月湖,月湖不如雪湖。晴湖我是常见的,每天上班要路过好几遍。而月湖和雪湖虽见得少,也并非完全没有经历。记忆中的雨湖,杭州西湖为最,至少我现在仍在回味。其实细想起来,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湖,与其说是一种审美,倒不如说是一种人生观。喜欢晴湖的和喜欢雨湖的,应该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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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信步走,便到了廊桥。廊桥仍同从前一样,没什么变化。我很想进去走走,但有人在谈恋爱,我就只好再走几步,却见离那对恋人不远处,一个人正在眺望雨湖,这种状态很茫然。我不便打扰这种茫然,便将他们都丢到身后。整个雨湖,比较生动的是湖边垂钓的人,他们身着雨衣,坐在自家带的小凳上,静静地等鱼。看到他们,我觉得雨中垂钓,似乎是最懂得垂钓的人。后来,我经过小卖部时,听到从紧闭的门内传出收音机放的歌声,此时听到这种声音,我觉得比起垂钓更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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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之间,我的心便快乐起来,我似乎很久没有快乐过了。一时心里得意,脚下就踩到水里去了,如此这般,鞋袜俱湿。见到这样,我干脆放开了。反正我没有目的,于是便不再看路,把皮鞋当作了雨鞋。觉得这样的放松才叫真正的放松。那只鸟便是此时来的,那是一只白Se的鸟,在湖面上悠然地飞着,不断飞高,下降,再飞高,再下降。我尤其喜欢看它滑翔时的情景,觉得无比曼妙。因为喜欢,我不知不觉便看了许久,后来我干脆坐在湖边的凳子上看它飞,我觉得它很快乐。
& h9 E: H; ?0 [* V 但我不能总坐在潮湿的凳子上羡慕一只鸟的快乐。到了要往回走的时候,我便往回走。快出园的时候,到了暂亭。暂亭大概是我们这个城市里最早的亭子了。有一次从陈从周的园林随笔很意外地读到了关于这个亭子的文字。陈从周是园林学者,不但精通园林,而且他的随笔和他的为人一样幽雅内敛。他看了暂亭后,就连批评暂亭的话,也丝毫不让人觉得难堪。在学究气中讲究人情世故的学者,我还很少看到。
: o2 R2 @& {& @' ^8 @+ y 我平常很少进这个亭子,此时亭里无人,我便走进去坐下来。亭子四周绿树环绕,甚是幽深。树叶很茂密,将亭子遮了。而亭的视线也只留下一点缝隙。这点缝隙便是一小段路。我坐在那儿抽烟的时候,好长时间都没看到有路人经过。快走的时候,我终于听到人声,人声由远及近,近了看却是两个打着伞的老妇人。我有些失望,我很希望是身着艳服的年轻女子,为何这样想,我也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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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暂亭时,我原本想再逛一会,可是雨小了,天黯了,我还得接女儿回家。这个念头一升起来,什么雨啊,湖啊,便全不见了。于是这一切,便像极了一个潮湿的梦。“觉来幽梦无人说”,有时候,真的是这样。